江序

【影日】不合格恋人

我爱你，所以显得笨拙，我越爱你，越不懂得怎么跟你沟通。所谓的“理性之爱”——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呢？我用整个灵魂在爱你。

“所以……谈吗？”

“那就……谈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们的对话隐匿在迟暮时分吹来的晚风，与夕阳的温柔融为一体。乌野的后山落满了枯黄的叶子，鞋子踩在上面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日向翔阳冲动地对影山飞雄表了白，就好像今年来得格外早的秋天那般突然。

因为影山飞雄的回答是日向翔阳在心里反复推算后可能性低于0.001%的回答，所以日向翔阳还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你干什么？”影山飞雄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看你是不是被排球砸坏脑子了。”日向翔阳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句跟往常一样的“呆子”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日向翔阳这才肯定影山飞雄是清醒着的，可能比自己还要清醒。

被仲夏的烈阳热昏了头脑，日向翔阳才会在看到满脸挂汗的影山飞雄时心跟着漏跳几拍，才会在夏天将去未去之时把最热烈的感情表达出来。日向翔阳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是否会因为宫城寒冷的风雪而降温，所以他选择速战速决。

影山飞雄明显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大声问日向你这个呆子在开什么玩笑，可对方红得像火烧云的脸颊又让他活生生把这句话吞了进去。

他看着日向翔阳手舞足蹈地重复一些废话，仿佛人类的语言组织能力在他这里完全退化了一般。他觉得自己此刻的脸色绝对很难看，不然为什么这个呆子都不敢和自己对视。

然后他听见那个大大咧咧的日向翔阳怯生生地问，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谈恋爱影响打排球吗？”

“啊？当然不了！”日向翔阳似乎找回了一点和影山飞雄的相处感觉，“谈恋爱是谈恋爱，打排球是打排球啊！而且你还可以随时随地来找我打排球！”

影山飞雄拒绝得很果断：“我才不要找你，技术烂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影山飞雄觉得日向翔阳稍微消沉了一会儿，而后又生龙活虎地问：“所以……谈吗？”

其实影山飞雄很不会处理这种事，其他人的话还好，可眼前这个小矮子却让他头疼不已。

反正从后面几个月的相处和日向翔阳的言行来看，自己是接下了这颗夏日催熟的果实。

总而言之……不讨厌吧，影山飞雄走在跑得飞快的日向翔阳后面，大量训练后饥肠辘辘的两人决定一同去坂之下买肉包。

“影山，要不我们买一个咖喱包和一个肉包吧？”日光灯的照射下雪白的包子泛着光泽，日向翔阳毫无顾忌地把脸贴在玻璃上，直勾勾地盯着还冒着热气的肉包。

“随便你。”影山飞雄刚踏入商店，日向翔阳就蹦跶地把包子递了过来：“喏，你挑一个。”影山飞雄想都没想就拿走了肉包，然后把肉包的钱放在了日向翔阳的手上。

“哎，我以为你会把肉包让给我的！”手上只剩下咖喱包的少年嚷了起来，接而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嘀嘀咕咕，无非是说影山君怎么都不问问我想吃哪个。

肉包的香味突然放大了无数倍，影山飞雄把手里的包子怼到日向翔阳嘴边：“吵死了，那你吃肉包，把咖喱包给我。”

被怼了一嘴油的日向翔阳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肉包，溅出来的汤汁烫伤了他的舌尖，导致他以一种很扭曲的表情咀嚼着。咽下去后吐着舌头，把肉包推了回去：“不吃了，还给你。”

影山飞雄看了看残缺的包子，又看了看有些得意的日向翔阳，他一把抓住日向翔阳毛茸茸的头发，发根处湿漉漉的，影山飞雄知道那是汗。日向翔阳则呲牙咧嘴地喊道我头皮都要被你拔下来了，你轻点！

小打小闹后日向翔阳把咖喱包递给影山飞雄：“既然你的肉包被我吃了一口，那我也给你吃一口咖喱包……哎哎哎你嘴巴别张那么大！！！”

咖喱包的主人捧着被折磨得不成形的食物暗自伤心，然后实在气不过地踹了罪魁祸首一脚。突然挨踢的影山飞雄也不服气，伸手掐了一把日向翔阳。日向翔阳手一抖，早已变得残缺的咖喱包完成了最终的使命，惨烈地掉在了地上。

排球部部活的结束时间是最晚的，街道两边没什么人，只有几盏孤零零的隔得老远的路灯发出惨淡的光线。包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记，日向翔阳的惨叫则逼得乌养教练从店里冲出来骂人。两人来不及处理内部矛盾，先一致向乌养教练道歉，然后灰溜溜地跑到大路上。

“呆子！你喊那么大声干嘛？！”

“哈？明明是影山你先把我的包子弄掉的吧！”

“我的肉包难道不是你先咬走了一半？”

“是你自己把包子递过来让我吃的！”

两个人谁也不服谁，干瞪眼了好一会儿才别扭地说走吧，回去了。

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从坂之下商店回家有一小段路程是重合的，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只有日向翔阳的老式自行车不合时宜地发出声响，给寂静的夜晚平添一丝聒噪。

眼看这一段路就要到头了，日向翔阳还是没有和影山飞雄说话的意思，影山飞雄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自顾自地停了下来，问日向翔阳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想说。”日向翔阳还是推着车往前走，橘色的发丝被晚风吹乱，看了就让人心烦意乱。影山飞雄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日向翔阳：“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刚刚那个咖喱包，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一个包子而已。”日向翔阳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做出一副自己毫不在意的表情，“下次记得请我吃咖喱包就好啦，影山君。”

“那你是在跟我闹别扭？”

“嗯……算是吧。”

“为什么？”

日向翔阳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明明影山飞雄的每个言行举止都很正常，今天的肉包也很好吃，可他就是有点不开心，而且不开心的对象是面前的那个人。

好不公平啊，日向翔阳想着，谈恋爱的烦恼怎么只有自己一个人有？

“没有为什么，闹别扭就是闹别扭，你可别惹我哦。”日向翔阳朝影山飞雄做了一个鬼脸，不出意外地收获了一句呆子。

夜幕完全降临时，他踩上自己的自行车，一边骑一边冲后面的影山飞雄喊道：“影山，下次记得要请我吃咖喱包哦——”这句话随着日向翔阳一起拐弯，至于影山飞雄的回答，日向翔阳也不打算去听了，至少不是现在。

宫城的晚风钻进了日向翔阳的领子里，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回去的路上很安静，他也慢慢捋顺了今天闹别扭的原因，就是影山没有把包子的第一口给自己吃。

第二天的晨练，日向翔阳顶着一个大黑眼圈进了体育馆，月岛萤嘲笑他可以跟中国的熊猫娉美，日向翔阳一反常态地无视了月岛萤的取笑，坐在地板上用手捂着脸，闭上眼睛后那股烦躁又重新占据了他的大脑，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直到易拉罐冰凉的触感出现在脸上，日向翔阳才抬起头来。影山飞雄把一罐牛乳递给他：“呆子，在发些什么呆。”日向翔阳接过了那罐牛乳，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影山飞雄也识趣地静静地坐在他旁边，等着晨练的开始。

牛乳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日向翔阳看了一眼，是他一贯爱喝的巧克力味。液体碰撞在一起时发出沉闷的声音，就像被封闭的心脏在胸腔内砰砰作响。昨晚的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是谁都没有说。

山口忠在对面看着安静得过分的两人，知道这两个一根筋闹了矛盾，想去解围却不知从何说起，可是就这么放任不管也不太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最好别去管这两个笨蛋的事。”月岛萤一边换上运动眼镜一边说，“怪胎的世界，我们理解不了，他们也不会因为双方关系影响后两天的练习赛。”

“阿月，你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跟刀子嘴豆腐心有什么关系啊？！”

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彼此无言地做了热身运动，在传球扣球的练习中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庆祝扣杀成功，偶尔眼神交汇也会若无其事地避开。

自主训练的时候，一二年级的后辈像往常一样和日向翔阳打打闹闹，嘴上喊着“前辈前辈”，举止却像和同年级的好朋友相处那般亲密。日向翔阳虽然说着“我可是你们的前辈啊”，但还是乐意和他们打成一团。

“啊呀，日向前辈果然很受欢迎呢。影山前辈要不要也去试着和他们相处？”

面对一年级小经理的邀请，影山飞雄并没有给出直接的回应。他默默地看着脸上洋溢着欢喜与挂满汗水的脸，心情莫名其妙烦躁起来。他礼貌性地回了一句“不必了”，然后拍着排球背对着人群中的日向翔阳走去了另外一个球场。

“出界！”“判断得好！”二年级的小学弟怯生生地靠近刚刚差点发出全垒打发球的影山飞雄，小心翼翼地问学长是不是状态不好。

“啊？你说我状态不好？”影山飞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学弟立刻吓得一动不动。还是山口忠笑着过来解了围，安抚好小学弟后转过头来对凶神恶煞的影山飞雄说，你怎么了，他又不是日向，而且只是关心一下你，不需要这么凶吧。

“给学弟摆脸色看，真不愧是三年级的王者学长啊。”

影山飞雄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来。是啊，他不是日向，这么较真一句话干嘛。他快速地说完一句抱歉，便走到一边练球去了。只不过打得有点心不在焉，好几次球险些砸到脸。

晨练很快就结束了，日向翔阳习惯性地在门口等影山飞雄一起回教室，影山飞雄倒是吃了一惊：“你怎么还没走？”

“应该算是……在等你？”日向翔阳撇撇嘴，明显不高兴影山飞雄的反应，“你不需要的话，那我先走了。”

“喂，等等，你这个呆子！”影山飞雄扯住日向翔阳的包，“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你到底在跟我计较个什么劲？”

“我才不跟笨蛋计较，影山君大笨蛋！”

影山飞雄一时愣住了，日向翔阳也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巴。现在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排球部的成员也都陆陆续续地走得差不多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人的停留，周遭的空气安静得像是凝固了。

“既然没有跟我计较的话，我就回去了。”影山飞雄打破了沉默，走的时候不自觉地摸了摸日向翔阳橘色的脑袋，“还有，如果我是笨蛋的话，你就是大呆子。”

“啊——影山，我真是服了你了！”

影山飞雄脚步一顿，回头便看到日向翔阳抓着脑袋一屁股蹲了下去，配合着他的一声怪叫真的很像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事实上，日向翔阳此时也处于崩溃的边缘，脑子里分明一团乱麻，却争先恐后地想涌出来，让前面这个迟钝到不行的直男明白自己的想法。

居高临下地看着日向翔阳，只能看到一颗被主人抓成鸟窝的橘色脑袋。橘色脑袋的主人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就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说影山怎么这么笨，为什么只有自己会纠结所有有关影山的事，影山却完全跟没事人一样，这太不公平了。

“这些话太女孩子气了……我本来不想说的，谁知道影山你完全不在意我的感受……”日向翔阳吸了吸鼻子，脸颊窘迫得烧了起来，“我整个人都变得奇怪了……影山君太差劲了！”

“呆子，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不要！再说为什么影山你自己不能蹲下来啊？”

影山飞雄拿他没辙，只好蹲下来。偏偏日向翔阳又捂着脸拒绝和他面对面交谈，他轻轻抓住日向翔阳的手说：“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跟我来说这件事，我也觉得差不多该跟你说清楚了。”

日向翔阳忽然变得全身僵硬，肋骨下的那颗心脏仿佛就要跳出来。

“你说得没错，我可能除了排球以外的事都很迟钝。日向，我答应和你交往之前就说过，我可能不是一个适合成为交往对象的人。”

面前的人没有动作，影山飞雄只能继续说下去：“你不需要问我是否喜欢你，我能确定我对你最不缺的就是喜欢——不准笑我，这是实话。哪怕你排球打得又烂还天天把王牌挂在嘴边，哪怕你喜欢和我作对还总是一惊一乍的，但我也已经无法对自己撒谎，否认自己喜欢你的事实。”

“正如你所说，我总是不顾及你，我也不会否认。因为我还无法相信自己能承担我对你的喜欢以及对你的喜欢负责。”

“对不起，日向。我目前还不能做一个合格的恋人。”

日向翔阳反而变得异常冷静，他们之间的问题从在一起开始就出现了，只是日向翔阳选择掩埋和自我安慰，影山飞雄则选择无视和得过且过。他不是一个幼稚到问影山飞雄自己和排球哪个重要的人，影山飞雄会在冬天给予他一个温热的手掌，夏天会跟他喝同一瓶波子汽水——他记得很清楚，两个人都最喜欢橘子味。

影山飞雄做到了一切恋人的职责，可他终究不是恋人，至少现在不是。

“唔，没必要说对不起，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日向翔阳终于抬起了脸，没有任何异常，估计是把脸埋在手臂时做好了一切善后工作，“那，影山，我不合格的恋人，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影山飞雄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日向翔阳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什么眼神，这个做法不是最合适的吗？”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分手？”

“对！”日向翔阳重重地点了点头，像在隐藏什么暗处的东西大声喊道，“影山飞雄，我们分手！”

“好。”

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等我们都足够优秀，等我们都成长为可以肩负起喜欢甚至是爱情的大人，再完成高中时期留下的任务吧。

冲动的表白，冲动的在一起，深思熟虑后的分开，于他们而言仿佛是人生中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他们打打闹闹地从乌野毕业，日向翔阳接起了高中生涯最后一个由影山飞雄发出来的球，高一时羡慕西谷前辈漂亮的接球动作也最终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他笑着说，再见了，影山！

嗯，再见。他听到影山飞雄这么回复自己。

日向翔阳出校门的时候，还是蹬着那辆老式自行车，但影山飞雄并没有和他一起像往常一样去坂之下买肉包。他们在太阳完全落下去之前道了别，然后日向翔阳踩着吱呀作响的单车翻过一个坡，消失在地平线处。

 

巴西在地球的另一面，在晨昏线的另一边，日向翔阳只能昼夜颠倒地和日本的朋友联系。他在巴西的第一缕阳光钻入窗帘缝时给line上的联系人发晚安，在夜边的海滩给他们发一句早上好后接着打沙滩排球。

佩德罗有时候看到日向翔阳在结束一天的行程后忙着回复信息，他都会感叹一句，翔阳，你朋友信息这么多，回复得过来吗？而且他们现在也看不到吧？

这个时候日向翔阳就会笑着说，总有人这个时候是醒着的。

日向翔阳像往常一样在消息框内输入一大堆文字，也不管里面是否有字词错误，写完后一股脑儿地发了过去。对方能不能及时回复，日向翔阳也不在意，只要发过去就好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候开始，日向翔阳会隔三岔五地和影山飞雄说一些最近发生的事，小到今天起床起晚了，大到自己打赢了比赛拉到了赞助。影山飞雄回复得很慢，可日向翔阳知道他一定会回复。

影山飞雄以出类拔萃的技术和高中时期惹眼的表现，不出意外地加入了国家队，比以往更加废寝忘食地训练的他，手机于他而言只是一块可以用来接收消息的砖，有时还会在结束一天的训练后倒头就睡，手机里多到快要爆炸的信息他充耳不闻。

只是日向翔阳在去巴西之前反复强调，影山，我们要常联系哦！

点开和日向翔阳的对话框，不出意外收到了一大堆对方最近在巴西生活的种种，总而言之，看起来过得很开心。他习惯性地把日向翔阳的消息条尽数收藏，然后惜字如金地回了一句：看来巴西的生活还挺不错。

消息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来，日向翔阳还被自己设置的搞怪提示音给吓了一跳。他发完消息后直接按了锁屏，所以解屏之后立刻弹出了影山飞雄的回复。日向翔阳一时间有点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没有太大时间出入地和影山飞雄聊天。

是啊！巴西真的很不错，你要不要也过来玩玩？

日向翔阳输入完这句话又摇着头逐字删除，这么热情的邀请显得自己很迫不及待地见对方一样，而且人家要是拒绝了就更尴尬了。

不错是不错，但有时候也会遇见一些消沉的事……

日向翔阳还没把句子完全打出来就立刻狂按删除键，这种看起来像是求安慰的说法看得自己都起一身鸡皮疙瘩，更别说影山飞雄了。

翻来覆去都没有想好回复一些什么——毕竟以往都是自己自说自话一通，再由影山飞雄的回复来结尾，然后开始下一段聊天。这种和影山飞雄的实时聊天方式，日向翔阳还是第一次经历。

哎？我以前是怎么回复地来着？日向翔阳开始向高中的记忆求助，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出现自己和影山飞雄表白的场景，他大叫一声把脸埋进被子里，稀薄的空气让他有些头晕脑胀。

深思熟虑之下，日向翔阳回复了一句自认为最正常的话：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复了？

发出消息时显示出来的时间让他发现自己隔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回复了影山飞雄的消息，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么长时间了，影山肯定训练去了。

正想着，手机又是一阵振动，影山飞雄的消息条又出现在屏幕上：今天休息。

日向翔阳知道哪怕是国家队放假，影山飞雄都会去自主训练，所以肯定是在完成晨跑后才回复的消息。他想了想问道：你在干嘛？

王者：在家里看电影。

日向翔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拿着手机狂按了一长串问号。

呆子：你在看电影？？？？？？

呆子：排球有电影吗？推荐给我看看！！

影山飞雄笑了一声，在心里笑骂道真是个呆子。

王者：不是，是你之前推荐的那部电影。

王者：叫什么……怦然心动。

日向翔阳愣了一会儿，因为他不太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影山飞雄推荐过这部电影。他自顾自地以为两人都过得太忙了，这些偶尔一提的小事应该早就被生活中的琐事掩盖了，没想到影山飞雄还记得清清楚楚。

王者：还挺好看的。

那当然好看了，你这个恋爱笨蛋。日向翔阳把手搭在眼睛上，上扬的嘴角怎么也止不住。

在这之后他们的聊天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只是影山飞雄也开始多多少少地分享日常了，并且图片多于文字。

王者：【图片】

王者：饭团宫的饭团挺不错的。

呆子：影山好狡猾！！我也想吃!!

王者：那你就想着吧。

两载春夏秋冬，日向翔阳带着一身被沙滩和海风磨砺出来的技术又回到了日本。临走前佩德罗少见地哭得一抹鼻涕一抹泪，叮嘱日向千万别忘了给自己要【KODZUKEN】的签名和饭团宫的饭团，日向翔阳笑着拥抱住他说，那你要记得多吃蔬菜哦！

飞机再次驶过了晨昏线，日向翔阳在春天回到了日本，料峭春风还没来得及吹走冬日的寒冷。今年的春高应该已经开始了，东京体育馆里又是人声鼎沸，不知道横空杀出了多少小怪物。

下飞机的时候，日本的天空还蒙蒙亮，泛着一层阴郁的灰色。离开机场后身边安静了许多，这个小小的岛国还没有醒来。骨碌碌的拖着行李箱的声音在春日的早晨显得并不突兀，日向翔阳加快回家的步伐，决定放好行李后去河边进行晨跑。

小夏跳着跑了出来，开心地喊着“哥哥回来啦！我们都好想你呢！”，日向翔阳放下手中的行李一把抱住长高了不少的妹妹，应和着小夏说是啊，哥哥回来啦！

母亲洋溢着笑容帮日向翔阳收拾行李，问他在巴西过得如何，接下来打算去做什么。日向翔阳重复了一遍回复佩德罗的话，他说他要加入黑狼，首先得去参加球员选拔。母亲也明白日向翔阳对排球的执着与热爱，她点头表示支持，随后便下去准备早饭。

“唔，妈妈，不需要那么早做我那一份早餐哦，我要去晨跑！”

“哥哥你不休息一会儿吗？”

日向翔阳摸了摸小夏的头：“等我老了，有大把时间可以休息呢！小夏要一起来跑步吗？”

“才不要呢，我要去睡觉了，哥哥晚安……”小夏停顿了一会儿，“不对，现在是早上，哥哥早安！”

“嗯嗯，小夏早安！”

不知是不是回到日本的原因，迎面而来的晨风有种熟悉而温柔的感觉。日向翔阳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看到冰封的河面逐渐解冻，路边草却还挂满霜。

他干脆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延绵不断的河道，落落冰河似乎流转着以前的回忆，他的思绪顺着流淌的水奔赴远方。日向翔阳21年的人生，几乎都是跑过来的，跑过山头，跑过田埂，跑过学校的赛道，跑过体育馆里的排球场，但是没有跑过夕阳，也没有跑过影山飞雄。

影山飞雄和日向翔阳之间的比试次数已经不能用手指头掰算出来了，可他们都记得好好的。高中时期可以说他们幼稚，而现在则是不明言的默契与约定。

“好吧……你赢了。”

“这是我的……第1095胜，第1100败。”日向翔阳转过头来，对着来人笑得很开心，“我没说错吧，影山君。”

影山飞雄无奈地点点头，他的额头上挂着薄汗，显然也是借着晨跑的借口来和日向翔阳碰面的。时隔两年的第一次见面，想说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

 

“欢迎回来。”

 

“……话说你为什么会和及川学长见面？”跑累了的两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唔……好像是因为及川学长的球队过来巴西打比赛了。”日向翔阳皱了皱眉，怎样都想不起细节，“你问这个干嘛？”

影山飞雄的耳尖有些泛红，他伸手去抓日向翔阳的脑袋，日向翔阳反应迅速地避开后嚷嚷道：“你想干嘛！我又没说错话！”

被反将一军的影山飞雄只好掐住日向翔阳的脸来掩饰慌张：“呆子，好奇都不行吗？！“

“嘶……疼疼疼！“日向翔阳嫌弃地拍开影山飞雄的手，“我还想说影山你成熟了不少呢，结果跟高中也没差多少。“

影山飞雄把手收了回来，脑子里突然有点乱。两年的成长，几乎所有人都说他变了不少，他甚至能跟金田一和国见英毫无隔阂地一起打排球。他也觉得自己变了，可当他见到日向翔阳的第一眼，便觉得心里不知何时被封印的一处又躁动了起来。

明明在line上和日向翔阳聊天的时候，这种感觉不会那么强烈。

“嘿，影山？影山君？”日向翔阳戳了戳影山飞雄，“影山，你在想什么啊？”

影山飞雄盯着自己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努力装出漫不经心的口吻说：“没什么，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去吧。”

“啊，我确实没吃早饭呢！”身体里的饥饿感瞬间被点醒，日向翔阳摸了摸肚子，命令它安分一点，“影山一起去我家吃早饭吧？”

“嗯？去你家？”影山飞雄无端紧张起来，肢体动作也变得些许僵硬。

“是啊，去我家！小夏老早就嚷嚷着要见你了。”日向翔阳站了起来，初升的太阳将光线尽数倾泻在地面上，从影山飞雄的角度望过去，日向翔阳仿佛周身都被光笼罩着。

太阳是属于所有人的，可眼前的太阳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

影山飞雄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小孩子气到他自己都想笑。日向翔阳见他没有反应，于是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起跑过河流，跑过朝暾，跑向传来袅袅炊烟的房子。

“喂，呆子，你等等！”

日向翔阳突然被一把拉住，差点摔倒，他莫名其妙地往后看去：“干嘛？”

“先别去你家了，我带你去其他地方吃早饭。”影山飞雄挠了挠头，没有理会对方疑惑的神情，“我请客，就当是欢迎你回国了。”

“那你还说什么废话，快带我去，我要饿死了！！“

 

日向翔阳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四周，一次又一次地确认标牌上的字，他眨巴眨巴眼睛问道：“这里……不是坂之下吗？“

“是啊，你说得没错。”影山飞雄率先走了进去，对着以前的教练乌养系心打了声招呼，“快进来啊，你不是很喜欢吃这家店的肉包吗？”

“……那就打扰了。”日向翔阳仍然有些不解，他看着影山飞雄轻车熟路地买了几个包子，然后又和他一起走出了商店。

尽管早餐购买点有些出乎意料，但没人会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和肉包过不去。他刚想拿，影山飞雄却早已把包子递了过来。

“第一口，你吃。”

日向翔阳其实很想问影山飞雄是不是往里面投毒了，但想了想这么说话很伤人只好作罢，他迟疑地咬了一口，在汤汁溅出来的那一刻脸上又洋溢着幸福。

“坂之下的肉包果然还是很好吃——”日向翔阳还想再来一口，影山飞雄却把手缩了回去，在日向翔阳刚刚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影山飞雄一句“确实很好吃”还没说出来，日向翔阳就通红着脸抓住他的手说，你在干嘛啊！

“什么？我在吃包子……”“不不不不是问你这个！！！”日向翔阳感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就好像在高中时期和影山飞雄表白一样窘迫，“你为什么要吃我吃过的包子啊……！影山你太犯规了！”

对方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日向翔阳，又一头雾水地看了看包子：“啊？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什什什什什么交往啊？！”

“是你自己说的吧，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再交往。”影山飞雄面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我们也分开了两年多，现在你也回来了，难道现在不是在交往吗？”

“还是说，你忘了？“

日向翔阳赶忙否认：“我当然没忘……只是，别人的复合都是很正式的，你这算什么啊！不合格不合格！”

影山飞雄似乎预料到日向翔阳会这么说，他掏出手机打开line，入眼便是和日向翔阳的对话框，而其他人连好友都没有。日向翔阳还处于发懵状态，便听到影山飞雄说：“我下载line只是为了跟你联系，当初我们分手的直接原因就是这个肉包，现在我把第一口给你，正式地对你说一声我喜欢你。”

“所以，我合格了吗？”

日向翔阳又想哭又想笑，只好整个人扑到他身上说：“合格了，我的男朋友。”